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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物的常识
2024-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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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列表我们现在虽然身处网络发达的资讯时代，但可能是一个最最缺乏常识的年代。看看几个月前故宫的笨贼、保安还有领导等人的所作所为，“撼”然一出疯狂的荒诞剧，堪称无知的典范。
上周坐动车出差，路上闲翻赵蘅《宪益舅舅的最后十年》，里面讲到2001年11月30日，赵妈杨敏如从南京来看哥哥杨宪益，特地带来一个香炉给他，说是当初杨宪益在南京时买的，走的时候留下来没有带走，妹妹现在要“完璧归赵”。大翻译家端详一会，妹妹强调说这是文物，还叫哥哥查看炉底，上面刻着“大宋显德年制”。杨宪益取来字典认真翻查起来，边查边说：“南唐后期，北宋以前。大概这样。”（作者特别在括号里面注：显德是五代后周年号。）
这段文字，看得我一路好笑。心想，即便是堂堂大翻译家，对中国古典文学造诣很深的杨宪益，还有他的妹妹杨敏如，浑不知手上拿的香炉是一件十足的赝品。看来杨老对文物鉴赏还是外行。
也许有人会疑问，你没有看实物，怎么就知道是假古董呢。其实很简单，中国瓷器包括铜器香炉的纪年款，凡在器物底下写上类似“大明宣德年制”格式字样的时间，最早是从明代永乐、宣德开始，而且永乐时期还没有六字楷书款的形式，只有四字篆书款。好比iPad上市的时间也就在去年，若干年后如果要鉴定这玩意儿，有人说发现一个1999年出的苹果iPad，那还用得着看吗？笔者还亲眼看到过底款“大元国造”、“大宋帝国造”之类的青花瓷器，哈哈，可能吗？
所以说，每件文物的形制款式都有其产生的特定年代，如果有人电话里告诉你说，手上有一件苏东坡写的对联，那也是用不着浪费时间去看的，因为对联的盛行要到明代中晚期才开始呢。关公战秦琼，哪来北宋时期的对联啊。
现在真是盛世收藏，老祖宗也踊跃贡献GDP，古董地摊像连锁便利店一样遍地开花。连我家住的“下只角”，晚上小区门口的古董摊，也从原来的一个增加到三个。前天晚饭后出来散步，瞥了一眼三个摆摊的小伙，正在席地玩牌。地上摊着的瓷玉杂件里，赫然有一块朱砂长方墨，上面有阴刻描金“方于鲁制墨”五字。字体分明是上海书法家任政写的，现在“应邀”出来为明代人题字啦。其实上世纪80年代，他曾经为《人民日报》书写过五千个字模，风行一时。后来被制作成电脑字体广泛运用，作假的人为贪图方便，直接将字体按照大小打印翻刻就行。同样的字体，我还在日本军刀上的铭文，石刻牌匾甚至字画签条等上面看到，拙劣无比，是作假里面的小儿科，但照样能蒙人。只要稍微懂一些书法常识的人是不会上当的。
据说杨老解放前夕和几个友人在南京上海路曾开设过一家两层楼的古董店，名叫“绛舍”（前揭书第57页）。说不定这个香炉就是当时为店里采购的。看来一个伟大的翻译家，却不一定是一个合格的古董商，哈哈。北宋米芾有诗云：“天下有识推鉴定，龙宫无术辽膏肓。”（《自涟漪寄薛绍彭》）对自己的鉴赏水平颇是沾沾自喜。实在说来，孪生兄弟自己的爷娘清楚，只要时时接触、熟悉、比较，掌握事物的常识性细节，在一般的鉴定里是没有那么神妙玄虚的。
